蓝色的树绿色的海

染尘

二   各思量


晓星尘魂魄归位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沉重。


沉重的哀伤,沉重的迷茫,沉重的无奈。


山呼海啸般地涌进那颗空荡荡的心脏里,带起一阵难以负荷的刺痛感,让他本能地抗拒这股力量的入侵,挣扎着逼迫那一点魂魄离开自己的躯体。


但下一刻,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强势参战,霸道地禁锢着那点微弱的星点魂识,不许它临阵脱逃!


是谁?谁在强人所难?晓星尘在抗拒与承受的拉锯战中浮浮沉沉,却终因那人的执着和强势而节节败退,一颗静止已久的心脏也终于在哀伤与迷茫中无奈地重新微弱跳动起来。


空蒙的意识如夏夜的萤火,繁繁点点萦绕四周,有三三两两的光点向他靠拢,温柔地没入他的气海之中,让他那黑漆漆冰冷冷的心里骤然增添一两丝光亮与温暖,但更多的却只是冷漠旁观,并不肯靠近他,渐渐地飞远了。。。。。


“不。。。。。。”晓星尘出其不意地发出了声音。


“哈!”有人马上应答了他,声音是无法形容的狂喜和激动。“你的‘不’已经不管用了!”


晓星尘这才明白那无法摆脱的沉重感是来自何方了——有个力气不小的人正严丝合缝地趴在自己身上,一双手臂牢牢地禁锢着自己的身体,并且口鼻相对,呼吸交闻。莫非刚才就是他的魂魄参与了进来,调用了全身的灵力,术法,甚至气息。。。。。。来加固自己那点不安于室的残魂归位?


是谁?友人?敌手?仇家?


晓星尘突然慌了,因为他不但临时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没了,无法看到自己受制何人,更可怕的是,他的记忆也缺失的无法收拾,连自己的身家往事都无法理出格头绪来。


“你。。。。。我。。。。。”他不知所措地结巴起来,不由自主地反手捉住了身上人的袖子。


“师,师父呢?柴,柴劈好了。。。。。。九师姐的剑掉到瀑布下面的深潭里了。。。。。我想下山。。。。。。你是谁?”


身上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不动声色地听他语无伦次。听到他最后一句问话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晓星尘,事情好像有趣了哟。”他慢慢松开对晓星尘的钳制,小心翼翼带点防御姿态地审视着晓星尘那双抓着自己的手。故意慢悠悠地回答:“你可别告诉我,你连薛洋都不记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状似漫不经心,但失去双眼的晓星尘不会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忧惧警惕——他怕,怕这个千难百艰才得以苏醒的人听到这个曾经令他魂飞魄散的人的名字会引起怎样激烈的愤恨和憎恶,怕那雪白的绷带下又会泛出长流不绝的殷殷血泪,更怕那点绝无仅有的星星之魂再次消散无踪——那是最后的一点宝贵魂灵啊。。。。。。


“薛,洋。”晓星尘那缠着绷带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依旧迷茫而懵懂。“你叫薛洋吗?我不记得了,真是抱歉。”


薛洋一颗心飘飘荡荡的落回胸腔,不明所以的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不记得了么?那很好啊,不用抱歉哪,那简直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哈。”


晓星尘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觉得这人很奇怪。明明笑得很开心,却有一滴温热的泪滑了下来,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那他是高兴呢,还是伤心呢?晓星尘困惑地抬手沾了一下那滴泪。


又喃喃自语道:“师父说山下的人心都看不透,果然如此——所以我这是下山了么?我何时下得山?眼睛呢?霜华呢?我。。。。。是不是不该下山?”


他将手覆在空旷的眼眶上,声音已经哽咽了。“我是不是。。。。。在山下一败涂地了?”


但下一刻,他被抱着半坐起来,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要想,都过去了。”


那个胸膛并不十分宽广,还有几分少年般的单薄,可并不妨碍那双臂膀所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力量和。。。。。。执着。


晓星尘有些别扭,他似乎不曾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被一个听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拥抱安抚。


不安地微微挣动了几下,他小声请求道:“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薛洋闻言反而将他揽得更紧了一些,同时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以!”


想了想,他又得意洋洋大言不惭地加上了一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


晓星尘十分纳罕地仰头“望”向他,迟疑地问:“为什么?是因为你救了我,还是因为你打败了我,从此我就是你的囚徒?对不起,我实在是记不起我下山之后的事情了,如有冒犯。。。。。。”


“嗯。我救了你,打败了你,你也冒犯了我。”薛洋捧住了这张俊美的,无措迷茫的脸庞,虚虚实实的回应他的疑问:“你也救过我,打败过我,被我冒犯过。你我的过往,罄竹难书,纠结缠绵的很。但我们经历了这许多纠葛之后已经两情相悦奸情似火,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看我的表现,以后你说不定就把我们的好时候一点点都就起来了。”


他似乎被自己这一番不要脸的胡说把自己给说信服了,歪唇一笑,他低头在晓星尘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晓星尘,咱们就继续走着瞧吧。”


晓星尘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他那残缺的魂魄刚刚归位,就陷于这样一个稀里糊涂的境地,前因后果还未理出头绪,先石破天惊地得知自己与别人“奸情似火”了?!这。。。。。这不可能吧?


这个人,既狂妄无礼又学识浅薄,一段话里乱用了好几个成语,自己应该很难和这种人——还是个心性不定的少年人——“两情相悦”吧?骗子?别有用心?他要骗什么?自己有什么好骗的?霜华?对!霜华是难得一见的神器至宝,他是要骗取霜华吧?


还有,魂魄在归位前发生了什么?杀意,很浓烈的杀意。那点残魂明显是因为觉察到了自己生前很重要的东西要被摧毁才下意识反抗的——这个人,不可靠!


想到这里,他下意思地起了防备之心,猛地推开了薛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想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薛洋没有防备他突然发难,出其不意的被推了个趔趄,居然撞翻了一直矗立在床边的宋岚捧着的水盆。


名副其实的兜头冷水!当然凭薛洋的身手决不至于浇到自己的头上。只见他手腕一翻,一张符咒蓝光一闪,水盆即刻改变方向,反而泼了宋岚一头一脸的脏水。


“哟,力气不小啊。”薛洋不去理宋岚如何狼狈,负手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晓星尘哂笑。“说翻脸就翻脸?谋杀亲夫?”


晓星尘不为他的调笑所动,反而歪起脑袋做侧耳倾听状。


“我是不是,误伤到了别人?”


“别人”无声无息,薛洋却翻了个白眼。


“一个走尸而已,算不得‘人’。”


“走尸?这里还有走尸?”晓星尘惊讶之余又无比沮丧。记忆丢失了,眼睛丢失了,连霜华也丢失了。自幼修道,立志除魔,而当下居然连近在咫尺的走尸都不能觉察,这真是。。。。。。废物一个。


然而下一刻,他手中一沉,一种亲切安心的触感立时让他精神一振——霜华!那个薛洋,竟然将霜华放进了自己的手中!


霜华落入旧主手中,恰似有灵性的爱宠一样骤然爆发了蓬勃的灵光,邀功一般引导着晓星尘的手,一剑刺向那没有接到行动指令就僵立不动的宋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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